朴门永续设计(Permaculture)是由永久持续(permanent)、农耕(agriculture)和文化(culture)3个词综合形成, 最早由澳大利亚生态学家比尔·墨立森和戴维·洪葛兰于20世纪70年代提出.该理念注重植物、动物、建筑和能源等多种生活元素, 提倡人类通过参与设计自己的生活环境来建立能自我维持的生态系统, 减弱人类对工业化生产和分配系统的结构性依赖^[6-8].

朴门永续理念提出了“照顾地球”“照顾人类”和“分享盈余”3个方面的核心理论, 是景观设计在生态主义理念下的探索.将朴门永续理念应用于社区营建, 旨在从大自然的运作模式中找寻可效仿的生态关系并模仿其模式来设计庭园、社区和生活, 通过在社区空间中构建自然生态与生产力并存的活力空间来为社区注入新的关注点、丰富的户外活动和多样的社区环境, 由小及大地整合系统以寻求并构建人与自然环境的平衡点.

园林城市、森林城市、海绵城市和生态城市等不同时期提出的城市建设理念体现了城市建设从“风景美”到“城市功能”再到“城市自然活力”的不同追求.在城市建设不断推进的背景下, 北京天一博观规划设计院院长叶昊提出了未来城市发展的更高方向——“种子城市”理念.该理念提出要像培育种子一样去滋养完善城市, 关注产业、人和居住环境三者的协调发展, 注重有机增长和弹性空间的智慧营建, 按照自然与人的本来规律去“生长”城市的风貌^[9].

本研究将种子城市与朴门永续设计相结合, 提出“种子社区”的设计理念并应用于都市农业领域和城市社区营造, 以期为社区农业建设提供新的思路.种子社区释义为可持续的生态社区经济共同体, 其功能性表现在生态性、生活性和生产性3个方面, 其中植物作物种子对应生态性功能, 社区文化种子和智慧互联种子对应生活性功能, 产业经济种子对应生产性功能(图 1).

种子社区通过探索城市与农业互相包容的智慧模式, 缝合社区的结构、功能及生态, 激发社区活力并为居民塑造新的生活方式来解决社区的“城”长烦恼.在未来城市中播种种子社区使其如种子萌芽般蔓延生长, 并作为都市农业单元实现农业场所与城市结构交织穿插, 共同构成永续循环的都市农业结构, 实现健康“城”长.

后坑社区是位于厦门市湖里区的一个城中村, 东接湖边水库, 西临金尚公园, 西北接五缘湾公园, 辖西潘、前社和后社3个自然村及金秋、金北、玉山3个居民小区, 场地面积约132 hm².从2003-2018年的谷歌地图展现了场地区域内的绿地及农田被逐渐吞噬及消亡的过程, 2003年的后坑还是厦门岛东北部的田园风光区, 遍布的稻田及鱼塘具有良好的蓄水排水作用, 但如今的城市建设使土地变成了不透水地面, 原本可“饮水”的田地、草地、池塘和河沟几乎被填光.蓄洪能力的下降及周边建设的填土增高使社区遭遇“围堵”, 低洼的地势及原有自然排涝体系的破坏使社区的排洪压力不断增大, 故暴雨及台风季节常成为城市内涝的受灾区.

随着城市发展, 流动人口数量急剧增加, “厦漂族”成为了后坑社区的主要人群, 约占社区总人口的91.4%, 其中年龄层以35~59岁居多, 其次是16~34岁.人口结构的变化使社区在形成原住民空心化的同时也成为了城市低收入群体的居住地, 社区内87.43%的建筑均为出租房, 自住房仅占8.21%, 店面用房占2.92%, 企业用房占1.44%.社区结构因住宅、工厂、商业和办公园区的无序发展及不同类型的建筑肌理割裂而失去整体性, 社区居民在拥挤的住区空间、缺乏社交活力的社区氛围和脏乱的生活环境中愈加放大了生活的压力及孤独焦虑的隔离感, 缺乏群体意识和零交流的居民关系使社区生存发展受阻, 社区生活的幸福指数日渐下降.

在对后坑社区的建筑和公共空间进行调研整理的基础上, 依据空间的使用情况划分出场地内已开发的公共空间和待开发利用的灰空间范围, 根据建筑的使用功能将场地建筑分为公共建筑、居住建筑和工业建筑3类, 并依据具体的建筑功能和现状土地利用特征进行用地类型分类.通过麦策数据网爬取社区范围内娱乐餐饮和生产企业的POI数据, 导入Powermap制作相关数据的场地热力图并与百度地图提供的人流量热力图叠加, 根据空间现状的综合分析进行后坑社区的复合活力区规划(图 2).

在对道路现状、可达性及道路需求分析的基础上得出后坑社区的道路系统规划并结合复合活力区划图进行社区街巷空间布局.社区的街巷空间规划采用“street+plaza”的形式, 此方式打破了道路的平行关系并增加了街道的各类附加属性和公共空间数量, 使绿化、活动和文化以灵活多样的形式渗透进社区结构(图 3和图 4).

后坑社区在分区规划时, 考虑到社区空间现状和需求、道路系统及实际地形等条件, 结合空间性质、功能需求、活动项目、植物现状及基础设施等来分配各分区的组成要素, 依据朴门永续的生态分区原则, 将后坑社区分为7个区域并进行社区整体规划(表 1).

丰富多样的功能分区和景观要素通过合理布局共同推动社区整体和多样化健康发展, 同时通过不同类型的社区街巷线性农园和授粉廊道来串联点状绿地, 形成葱郁连贯且永续循环的绿廊, 并与周边城市环境共同构成城市区域完整的生态廊道结构.随着“互联网+”与大数据的发展, 网络及数据可视化也渗透进景观设计和社区营建领域.通过共享社区内活动、交通及资源的数据来构建社区智慧网络结构, 搭建朴门APP平台进行线上土地打理, 并以积分的形式汇集社区居民的日常生活、农业活动、康体健身和邻里交流, 在线下以社区娱乐、商品兑换和购物折扣等方式进行奖励和情感回馈, 在为社区居民提供生活便利的同时增强社区的群体归属感、促进社区文化建设(图 5).

住区空间是社区居民使用频度最高的空间, 对住宅建筑的立面、屋顶、阳台和露台等建筑空间进行高效使用的模式探讨十分符合朴门永续理念所提倡的“使用最小可栽种土地进行栽培”的“关心地球”理论^[10].由于城中村社区的建筑均为普通民房且分布较为密集, 在空间有限的情况下可利用垂直绿化的形式增绿、重构屋顶闲置空间、有效利用建筑公共空间以及构建家庭农业系统等方式进行住区永续农业设计.

在空间狭窄、车辆通行不便且只宜人行的区域可着重开发屋顶空间进行活动.空间较大的建筑屋顶利用自由拼接的种植模块和屋顶大棚构建种植区, 结合休闲平台、景观小品、休闲座椅和生产工具间等构成天空农场.休憩廊架等景观设施结合种植池栽植葡萄(Vitis vinifera L.)、百香果(Passiflora edulis Sims)、金银花(Lonicera japonica)和草莓(Fragaria ananassa Duch.)等爬藤花果形成可食性绿屏, 将卷心菜(Brassica oleracea L.var.capitata L.)、辣椒(Capsicum annuum L.)、番茄(Solanum lycopersicum)和南瓜(Cucurbita moschata (Duch. ex Lam.) Duch.)等不同色彩的家常食用蔬菜与庭园花草, 如可为蔬菜防治害虫的金盏花(Calendula officinalis L.)、万寿菊(Tagetes erecta L)和茉莉(Jasminum sambac (Linn.) Aiton)等共植, 植物间彼此互惠生长, 形成可食用花园.较小的屋顶空间则利用种植箱栽种香草类植物用于观赏和食用, 如薄荷(Mentha haplocalyx Briq.)、百里香(Thymus mongolicus Ronn)、夜来香(Telosma cordata (Burm. f.) Merr.)和薰衣草(Lavandula angustifolia Mill.)等.在屋顶空间中, 居民根据空间特征和使用习惯来灵活地组合种植模块的布局形式并在暴雨台风天进行拆卸搬运, 使用者自主参与设计天空农场和维护管理的模式可在提升活力的同时增加场所归属感(图 6).

建筑边缘空间的利用主要是对宅间道路和建筑四周的绿地进行景观整治与营造, 通过种植芒果(Mangifera indica L.)、龙眼(Dimocarpus longan)和枇杷(Eriobotrya japonica)等果树、设计小型雨水花园等方式丰富入户空间景观, 同时增加生物多样性.集中式公共空间的设计通过植入多样化的基础设施和活动内容将其开辟为社区内的“公共客厅”并开展以植物为纽带的社交活动, 如采用组合式种植模块结合可移动的社区书屋, 吸引居民下楼参与农业交流和社区文化建设.

对建筑单体进行循环布局需考虑太阳、大气和水等生态环境要素, 在屋顶设置的太阳能收集系统及贯通建筑的蓄水系统可实现自然能源的利用与循环(图 7), 如使用净水装置将处理后的生活用水用于栽培地浇灌、使用轻便式雨水收集模块储水(图 8)、将鱼菜共生系统应用于家庭阳台农业, 通过低压水泵将鱼粪营养水循环供给植物.

应用多种技术和生态手法将社区内的建筑单体及附属空间设计成为永续综合体, 构建自循环的可持续家庭农业模式可使社区内各年龄层的居民都能根据自己的需求实现心中的农耕情结和田园梦, 共同培养更加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

街巷空间构成了社区的空间脉络, 街道农景的打造选择果树或开花乔木形成兼具观赏性的可食性林荫道, 栽植观赏灌木、地被和土豆(Solanum tuberosum)、桔梗(Platycodon grandiflorus)等各式根茎类植物于种植池, 形成小型街道农园.道路采用生态铺装以提高路面透水性, 同时将集中式雨水收集模块埋于绿地下进行雨水集蓄(图 9).步行空间中的休息区可选择设置在相对开阔的街道两侧, 结合底层商铺设置可供爬藤植物生长的廊架和智慧种植池座椅等基础设施(图 10), 丰富街巷空间的步行体验.

后坑社区的办公园区主要位于场地中部, 根据不同的企业类型将场地分成文创办公区和商务办公区两类办公空间, 并根据不同的需求和场地特征营造景观氛围.将办公建筑间较大的闲置空地打造为园区的中心花园, 根据作物的不同习性整理土地, 形成不同高度的种植床, 并通过作物的色彩形态配置形成可供上班族休闲交流和观赏的蔬菜园圃, 如将亲水性作物种于较低土壤、根菜类蔬菜种于较高土壤, 在顺应植物自然生长需求的同时减少了灌溉用水量, 降低了养护成本.办公建筑可通过多种形式的立体绿化和屋顶绿化提升建筑活力, 应用可移动防风窗结合容器种植的形式使办公人群不用离开工作领域即可体验到种植养护的乐趣.在中心花园中设置“一米菜园”作为认建认养的体验新方式, 由若干个1 m³的可移动植栽盒子组成迷你菜园, 种植可用于调料、凉菜制作或美容养生等日常用途的植物, 如紫罗兰(Matthiola incana)、芦荟(Aloe vera)和细香葱(Herba Allii Schoenoprasi)等, 鼓励工薪白领参与到菜圃花园的种植与维护中, 在提高办公空间活力的同时也有效降低了公共绿地的管理成本.

开辟社区东侧一块大面积废弃地为社区自耕体验农场, 在农场中设置一二年生作物区、多年生作物区、果树区、爬藤植物区等进行作物栽培, 将植物依据不同节气和生长习性分种于相应的种植区, 形成四季不同的农田景观.在自耕体验农场中设置堆肥区并建立资源回收系统提供社区废物回收服务, 将回收的部分厨余、植物落叶及生物排泄物等进行发酵分解制成堆肥, 堆肥中的氮、磷、钾等基本生物营养素可保护植物根部并增加种植土壤的养分, 实现能量的循环利用.

作为社区集中式的农耕体验区和农业活动中心, 农场为社区居民提供可购耕地和农地管理岗位, 失地农民有了在农业上继续就业的机会, 居民也可根据管理人员的建议和指导参与已购土地的耕作并收获土地上的作物.通过构建的社区智慧互联系统, 在朴门APP平台上可进行土地购买、合作伙伴挑选、安排专人工作、在线下单配送、查看园地实时照片、种植科普交流和社区食品交换等多种操作, 为社区居民提供更多便捷生活、交流学习和休闲娱乐的途径.

结合农场的布局设置社区集市, 在满足自给自足的同时将富余部分集中到社区集市进行自产自销, 形成产业链连接消费者与生产者并将食物卖给认识的人, 成为社区人群感情的认证.

由于城中村社区紧张的用地现状使社区内的绿地多以点状分布的形式出现, 规划通过社区慢行系统串联绿地, 形成服务于社区不同区域内形态各异的“口袋串珠公园”.改造社区西南部的山体形成较大的社区中心公园, 通过慢行步道和骑行步道将趣味运动中心、科普教学走廊和儿童时蔬乐园等活动空间组织进公园, 使之成为社区活动的中心营地.将社区医院和体验农场间的废弃地规划为社区康养花园, 通过香草步道、药草步道和螺旋植栽花园等区域的植物作物种植为社区居民提供身心放松和健康交流的一方天地.

1) 通过闲置空间的农场、公共空间的景观绿化及家庭农业系统的蓄水循环进行配合, 组建住区的生态可持续网络, 以多样化组合的植物群落造景而非单一层次的花园、菜园, 实现混作系统的生态可持续.

2) 在农园的后期维护上, 将动植物作为主力并充分发挥其能动性.如将动物引入农园, 在展现其生存状态的同时, 利用其进行场地除草、施肥等工作.

3) 在社区管理上, 通过社区服务与农地管理岗位将社区人员与社区农业、当地经济进行有效连接, 通过民众参与的自我管理、多方式交流实现种子社区运营管理上的良好保证和自我更新.

4) 在空间形态的布局上应用生态原则, 通过不规则的平面布局增加边缘效应, 提高场地内的生物多样性, 实现生态系统的良性循环和永续发展.

廉价的城中村社区聚居空间在朴门永续理念指导的种子社区模式下成为了健康环保的生产空间、活力十足的交流空间和独特的消费空间, 实现最低成本、最小干预、最低维护地进行社区营造.

朴门永续理念指导下的社区营造不仅是一场关于农业、景观、城市发展及人类生活方式的革命, 同时也对提升城市居民生活品质、保障食品安全、改善城市生态环境、促进社会关系的健康发展等方面都有积极的影响, 可为当下的都市农业建设和城市发展提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