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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我国处于城镇化加速发展阶段,重庆市作为全国统筹城乡综合配套改革试验区,通过采取户籍制度改革的方式使大量农村劳动力转移到了城市和工业部门[1-2].重庆市是典型的城乡二元结构,城乡差距大,区域发展不平衡,集合和叠加了我国东西部的多种现象,具有我国很多地区,尤其是中西部省区相似的基本特点,是我国基本国情的一个缩影[3].在城镇化背景下,受非农务工工资不断攀升的“拉力”和农业收入在家庭收入中比重日益降低“推力”的综合作用[4],以及留守劳动力老龄化程度加重的影响,中国许多农户的生计策略从以传统农业为主向兼业、非农方式发生转变[5-7],造成农户对土地依赖程度、价值认知以及产权偏好不同[8],对土地处置行为产生了差异[9],比如农地的流转和撂荒.重庆市的地貌多为丘陵山地,可利用耕地资源总量少,人均耕地面积小,加之地形起伏、地块零碎、交通不便等限制条件,使得农地流转效率低,甚至出现严重撂荒的现象,该现象在“两翼”地区[10, 3]尤其突出.有学者[11]在分析重庆市山区流转与撂荒问题时认为,土地流转可以缓解山区撂荒现象.
重庆市作为大城市大山区的典型代表区,在经济发达的平坝区县,受市场、政策和资源的多重拉动,大量资本开始涌入农业市场,发展农业集约化、规模化的潜力很大,开展土地流转势在必行;而在欠发达的“两翼”山区,耕地严重撂荒,呈加剧的态势,有必要对在偏远地区有效开展耕地流转并抑制撂荒的加剧进行研究[11-12].学者们在关注重庆市耕地撂荒和流转关系的同时,也在积极探索耕地流转的区域特征及其影响因素.姜松[13]等利用重庆市“一圈两翼”截面数据建立模型,对重庆市不同地区土地流转模式的效应及位序进行实证分析;杨玉竹[14]等以“两翼”地区的巫山县为例,详细分析了山区耕地流转规模与撂荒的关系,以及影响不同类型农户流转的因素差异;何威风[10]等以重庆“两翼”地区为例,从地块角度,通过Tobit模型定量分析了农户转入耕地面积的影响因素.从研究对象来看,这些文献对欠发达的“两翼”地区关注较多,对经济相对发达的平坝地区关注较少,且已有案例很难解释地域分异下不同地貌地区的特殊性[15-16].从研究内容来看,已有文献虽已关注耕地的自然属性,但未深入分析参与流转地块的自然属性,对政策的制定提供事实依据不足.本文综合考虑经济社会和自然因素,选取典型研究区,以实地调查的大样本农户问卷为基础,试图从农户层面找出在相同的宏观背景下,平坝地区和山区耕地流转策略是否存在差异,并探讨其表现的具体特征和影响因素,以期为政府合理引导平坝地区农户耕地流转和抑制山区撂荒行为提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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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市位于105°11′-110°11′E、28°10′-32°13′N之间,地处四川盆地东南部,青藏高原与长江中下游平原的过渡地带,土地总面积8.23万km2,地貌类型复杂多样,以中低山和丘陵为主,丘陵占土地总面积的64%,多分布在西部和中部;山地占26%,多分布在南部和北部;平坝和台地占10%,多分布在“三江”(长江、嘉陵江、乌江) 沿岸.本文以重庆市各区县的经济、社会、地形地貌等为参照因素,选取中西部的永川区、忠县作为经济相对发达的槽谷平坝地区代表,以东北部的巫山、东南部的酉阳作为欠发达的丘陵山区的代表.根据区县各乡镇地形地貌、农民收入情况及土地流转等条件,选取典型乡镇和典型村 (表 1).
研究区农户对承包地的利用策略主要包括自主经营、退耕、流转和撂荒 (表 2).平坝地区农户户均承包耕地面积为0.31 hm2,户均退耕还林0.09 hm2,山区分别为0.86 hm2和0.60 hm2.虽然在农户总承包地方面平坝比高山区少0.55 hm2,但是山区自2003年实行“退耕还林”政策以来,大量坡耕地退耕,同时撂荒现象比较严重[3],导致实际可供种植的户均耕地面积只有0.20 hm2,较平坝地区少0.16 hm2.从调研结果来看,农户耕地流转现象十分普遍,在平坝和高山地区总共1 210个农户中,分别有554户、367户发生耕地流转行为,占各自总农户数量的比例分别为91.72%,60.36%,前者高于后者3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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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题组于2012年6月在典型山区开展了为期一周的农户预调查,并采用参与式农村评估法 (Participatory Rural Appraisal,PRA) 中的半结构式访谈进行农户问卷调查.根据调研回答情况,修正问卷,于7月、8月开展正式农户调研.调研过程中,首先对村领导进行深度访谈,以便对村有整体了解.为确保问卷质量,调研对象以户主为主,伴有其他家庭成员补充相关信息,逐户开展调研,每户用时约2小时.经过严格筛选,最终获得606份反映2011年数据的有效问卷. 2014年6月课题组再次在平坝地区开展相同调查,最终获得604份反映2013年数据的有效问卷.问卷内容主要包括:① 基本情况 (家庭人口、性别、年龄、健康状况、教育、职业等);② 耕地情况 (地块类型、等级、面积、微地貌类型、离家距离等);③ 家庭资产 (农业固定资产和农具、畜牧业生产、农业补贴和其他收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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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模型构建.农户是土地流转的主要参与者,其意愿与抉择是土地流转的主要依据[17].对于农户的耕地流转行为,有或没有发生流转是一个定性的二分变量,所以本文选择建立Logistic模型进行回归分析.以转入为例,把农户转入行为定义为y=1,非转入定义为y=0,P为转入概率,1-P为非转入概率.
Logit概率函数的基本形式为:
式中:P为事件发生的概率,即农户转入地块方式发生的概率;Z是自变量x1,x2,x3,…,xn的线性组合,Z=b0+b1x1+b2x2+…+bnxn. bi为回归系数.
2) 自变量选取.农户的土地流转是多因素综合的结果[10, 17-19],本文参照已有研究文献,结合实地调查及研究目的,从农户特征、经济特征、资产特征以及环境特征4个方面进行探讨 (表 3).利用Pearson相关系数、容忍度 (Tolerance) 和方差膨胀因子 (VIF) 对自变量的共线性进行验证. Pearson相关分析结果显示,在平坝地区,农业劳动力比重与非农业收入比重之间的相关系数绝对值最高,为0.748;经营耕地面积的容忍度最低,为0.336;而其方差膨胀因子最高,为2.973.说明自变量间不存在共线性问题,不会对模型造成影响.同理,对山区进行共线性检验,结果显示各变量间不存在共线性问题.
1.1. 研究区域概况
1.2. 数据获取
1.3. 研究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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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转入地块基本特征.农户转入地块特征主要表现在地块类型、灌溉条件、地块等级、地块坡度和地块面积5个方面 (表 4,表 5).
平坝地区地块类型方面,以水田为主,原因是旱地多用于种植玉米、红薯等,收获后很大一部分用来喂养家畜,少量自食,而且农户普遍在旱地种植少量豆类、花生等经济作物,转入的水田是小农家庭农业收入的重要来源;灌溉方面,水田多依靠灌溉,旱地很少;地块等级方面,平坝更强调地块等级,约90%的地块为一、二等地,主要原因为劣质耕地投入产出率低,经济效益较差;地块坡度方面,平坝地区以平缓的耕地为主;地块面积方面,平坝地区转入总面积以S≤0.13 hm2和S>0.53 hm2 2个范围为主. S>0.53 hm2占比高的原因是平坝地区农业机械化程度较高,农户省工性机械 (或牲畜) 投入高,农业增产性投入 (包括良种、农药、化肥等) 高,通过规模经营和降低边际成本可以取得良好的农业收益.
山区地块类型方面,以旱地为主,且地块的细碎化更严重,而旱地转入较多的原因有:① 受地形影响,高山区水田比例整体偏低,以旱地为主,水田用来种植自家口粮;② 农户为了满足连片种植的需求而转入旱地,并用于种植油菜、榨菜、豆类、高粱和芝麻等经济作物以增加自家的农业收入.灌溉方面,由地形及气候条件所决定,山区旱地多、雨量充沛,导致转入地块的灌溉面积只占7.45%;地块等级方面,山区由于土地的自然禀赋和地形地貌的原因,优等地多为自家经营,三等地块约占到转入地块的50%;地块坡度方面,在山区平缓地块多为水田,农户一般自主经营,转入地块中一般坡度的比例仅为41.10%,还有部分旱地是坡耕地;地块面积方面,山区S≤0.13 hm2范围的面积比例为59.87%,地块面积越大转入比例越低,这与山区的农业生产水平有很大关系.
2) 转入地块补偿特征.农户流转耕地补偿方式主要有3种:无偿、现金和谷物.其中无偿转入占比最高,现金、谷物依次降低,在平坝和山区的比重分别为87.66%,6.08%,6.26%和74.69%,22.53%,2.78%.其共同原因是流转多发生在农户间,且转出方多为亲戚友邻,尤其是在经济发达的平坝地区,随着农资价格上涨,务农成本上升,多数农民选择非农就业,为防止耕地撂荒才以无偿方式转出耕地.研究发现,山区农户转入耕地中,酉阳县农户多种植烤烟、高粱等经济作物;而巫山县租金转入的农户多为高山生态移民,耕地随着房屋转入,地块转入费用来自政府补贴,基于此,导致耕地转入时有偿比重相对较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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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借助SPSS18.0软件分别对农户是否转入耕地的影响因素进行模型估计,计量结果见表 6.回归方程经检验完全通过检验,具备统计学上的意义.
在平坝地区,农业收入、经营耕地面积、地块离家平均距离、牲畜数量、省工用具数量和房屋离集镇距离6个指标显著影响农户转入耕地,除地块离家平均距离和房屋离集镇距离对其影响为负外,其余影响因素均为正.农业收入作为反映耕地经营状况的重要指标之一,农业收入越高,表明对农业的依赖性越强,转入意愿越强,而农业收入与经营耕地面积直接相关.由上文可知,当转入地块等级以一、二等地块为主时,平坝地区农户会更多考虑耕作的便捷性,即地块离家平均距离越近越转入,实际调研中还发现,农户为满足连片种植需求而就近互换耕地经营.平坝牲畜数量显著正向影响农户转入耕地,这与两者之间的密切联系有关,研究区传统小农家庭的“作物—家畜系统”是其主要的生计方式,由于牲畜饲料很大一部分是农户自产的粮食 (主要是玉米和红薯),而牲畜的粪便又可作为农家肥,因此牲畜数量越多对转入耕地的需求越大.平坝转入农户省工农具户均投入是山区的2.5倍,采用打谷机、脱粒机、微耕机等机械代替山区的人工耕作,除此之外还在生产季节短期租用大型农业用具 (机械用犁、收割机等) 进行生产,降低成本,农户可利用节省时间进行其他兼业活动.离集镇距离对平坝耕地转入显著负向影响,是因为集镇周边交通便利,地势较为平坦,便于发展规模农业,导致越远离集镇,农户转入耕地意愿越弱.
在山区,农业收入、经营耕地面积、经营耕地地块数量、地块平均等级和水田比重5个指标显著影响农户转入耕地,除地块平均等级对其影响为负外,其余影响因素均为正.山区转入地块多为旱地,且旱地细碎化严重,农户为扩大生产规模追求更高的农业收入而转入更多地块,经营更多耕地.同时,山区转入农户户均水田比重为0.32,远低于平坝的0.59,水田比例整体较低,旱地又存在严重的撂荒现象,而水稻收入是农业收入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农户偏好通过转入等级质量较好的水田来增加收入,这也是农户转入地块时对优等地块需求更强烈的原因.另外,不同于平坝地区,部分山区农户仍然采用传统的耕作方式,且旱地经营相对水田对省工农具的需求较小,因此省工农具投入并不是影响山区农户决策的显著影响因素.山区转入农户户均养殖牲畜为9.65头,是平坝地区的2.1倍.山区农户非农就业机会不如平坝多,农户靠山吃山,养殖大户一般都有专业的养殖场,自家粮食已无法完全满足牲畜的需求,需要购买精饲料,且养殖牲畜需要占用家庭农业劳动力的大量精力,导致农户转入耕地的意愿不强.
2.1. 流转耕地特征
2.2. 计量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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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不同区域流转特征存在差异.平坝地区,60.60%的农户产生了转入耕地行为,户均转入0.27 hm2,转入地块以水田为主,地块灌溉比例约为40%,多为一、二等地块和平缓坡度的地块,转入规模呈“两极化”,且流转双方多为亲戚友邻,流转地块租金以无偿为主;在山区,42.08%的农户产生了转入耕地行为,户均转入0.15 hm2,转入地块以旱地为主,地块灌溉比例不到10%,多为二、三等地块和平缓坡度地块,转入规模以S≤0.13 hm2为主,流转租金同样以无偿为主.
2) 无论是在平坝还是山区,通过耕地流转均可有效配置优等耕地,这是增加农户农业收入的途径之一,也是顺应市场发展现代农业的必然选择.但同时也会导致劣等耕地撂荒的加剧,尤其是在山区,从而对脆弱生态环境造成恶劣影响,甚至可能影响粮食安全问题.
3) 不同区域转入影响因素存在差异. Logistics模型显示,转入方面,平坝、山区的共同影响因素是农业收入和经营耕地面积.不同的是,地块离家平均距离显著负向影响平坝地区农户转入耕地,省工农具投入和牲畜数量显著正向影响平坝地区农户转入耕地,而地块平均等级显著负向影响山区农户转入耕地,经营耕地地块数量和水田比重显著正向影响山区农户转入耕地.而离集镇距离只对平坝有显著负向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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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从农户层面对不同区域的耕地转入的特征及其影响因素进行了深入分析,研究发现,平坝地区,农户流转的积极性很高,撂荒的比例约为三分之一,仅为山区的一半,且农业机械化程度明显高于山区,耕地流转的市场在逐渐成熟,加之近几年政府加快推进农村产权流转交易市场的建立,鼓励农业产业化的发展,土地流转的需求必然日益扩大.而在山区,耕地流转虽然有效促进了优等耕地的优化配置,但撂荒的比例依然很高,最终很有可能导致撂荒面积进一步加大.考虑到研究区非农就业的不稳定性[20],以及目前农村社会保障体系初步建立[21],土地依然是传统小农家庭安身立命的保障,这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农户耕地流转.此外,在调查中发现,传统小农家庭的“作物—家畜系统”农业对耕地流转具有重要影响.不同于经济发达的平原地区,牲畜养殖依旧广泛,养殖牲畜既可满足自家需求也可作为一种增加收入的副业,尤其是在生猪养殖方面[22],很多农户出于生猪养殖的原因而转入耕地,不同于专业养殖场的饲料养殖,农户多将收获的玉米、红薯、谷子等作为牲畜饲料,较少购买精饲料,而牲畜的粪便又可作为农家肥,实现了资源的循环利用.这种混合农业系统降低了传统农户单一种植作物的生产风险,使作物和牲畜生产成为一个整体,更有效地利用劳动力,提高农产品产量,在发展可持续农业和保护生态平衡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23].
针对山区目前面临的困境,本文提出以下建议:① 在政府的引导下,有条件的地区可开展土地整治工程,平整地块,改善村内交通、水利等基础设施建设,为发展现代化农业创造条件,吸引更多的人力、物力、财力进入农村耕地流转市场;② 政府宜尽快完善农村耕地流转市场的条件,在退耕还林的政策引导下,依托草地、林业等山区资源,靠山吃山,鼓励发展畜牧业,或是改种政府鼓励的经济作物,打造地域特色农业产业化,充分利用农村剩余劳动力价值,实现优等耕地的集约化和劣等耕地的再利用,不断增加农户的收入.